写作指导

如何从已有文献结论中参考选题

时间：2022-10-29 21:34 所属分类：写作指导 点击次数：

　　写研究论文和学位论文时常常会犯的基本错误之一，就是写出的内容过于独立，难以从中发现与他人研究间的联系。这一问题并不仅限于初入学术界的学生，新科博士们，甚至经验丰富的学者们有时也不能将自己的论文根植于前人的研究。学术研究从不是“圈地为牢”，研究者必须在已有成果之上进行研究，这样才能使知识与知识不断交织，逐渐形成一张“学术网”。一味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必然是不够的，要学会如何去他人的研究建立联系。

　　菲利普·钟和顺教授在自己的专著《会读才会写：导向论文写作的文献阅读技巧》中强调与别人的研究建立联系，首先就要学会如何阅读文献的结论部分。

　　一、建立与他人研究间的联系

　　不同的社科期刊文章中，文献综述的位置可能还略有差异，但研究结论几乎无一例外地出现在文章的结尾部分，就如同前言必须得放在文章的开头一样。下文将再现该部分的一些段落，为了描述每句的功能，同时也出于定位简单、讨论清晰、对照方便等考虑，每句都依序编号。以Sampson(1987)发表于《美国社会学期刊》的《都市黑人期男性失业和家庭破裂的影响》一文为例，结论部分以“总结”命名，由六段组成。第一段的前两句如下：

　　(1)黑人社会阶层低下的科装现已经在最近的文章中得以讨论，但很少在一个系统理论框架，是结构性框架下受到实证检验。(2)为矫正这种失衡，本文试图将Wilson有关黑人家庭破裂的结构性决定因素理论与关于社区和犯的宏观视角联系起来。

　　第一句的第一个小句对文献进行了“总结”(SPL，Summary of Previous Literature);这一小句的行文同样预示看第二个小句中即将出现的一种“转折”(CPL，Critique of Previous Literature)。然后在第二句中，作者告诉读者他尝试回答的主要研究问题——本文究竟“做了什么”(WTDD，What They Did)。请注意，即使在结论部分介绍自己“做了什么”时，Sampson的研究问题也维系于他人的断言，他的研究借鉴了Wilson的观点。那么他的研究是怎样与Wilson的研究发生联系的呢?Sampson借鉴了Wilson关于黑人家庭破裂的研究，并用其考察了黑人家庭破裂对社区和犯罪的影响。

　　这里读者可以发现，学者们询问并试图回答的研究问题也并非凭空而来，它们脱胎于或发端于文献本身——它们来自学术圈中诸多研究者的工作。Sampson接下来在第三段里继续将自己的“研究结论”(ROF，Results of Findings)追溯到先前学者的研究中：

　　(1)在过去的研究中达成共识的研究发现是，家庭破裂对于青少年犯罪的影响比成年人犯罪更大;有争议的研究发现是个人犯罪与家庭破裂的关系(参见Wilkinson 1980;Ross 和Sawhill 1975)。这两点的结合倾向于支持的一个观点是：家庭结构的具体影响与社会控制和监护情况等宏观模式相关，当涉及青少年及其同龄人时更是如此(Sampson 1986b;Felson 和Cohen 1980;Felson1986)。(2)然而应当强调的是，要最终确定家庭破裂和犯罪率是通过什么机制相联系，还有待进一步的研究，因为还无法对与假设有关的宏观性中介概念(如同龄群体的非正式集体监督、正式社会控制的模式等)进行直接测度。

　　注意上文作者是怎样将自己的“结论”(ROF)与先前研究的“结论”(ROF)联系在一起的。一开始他指出，有关家庭破裂对青少年犯罪影响的文献在哪些方面有相互冲突的研究结果;但是他的ROF支持另外一些研究的ROF;这种支持是通过对Sampson、Cohen和Felson引用——一致性讨论(RCL，Results Consistent with Literature)来体现的。Sampson并未将自己的发现作为全新的知识发布，而是将其研究结果回溯到完成类似研究的其他学者那里。

　　二、对未来研究的展望

　　然而，上文中Sampson的研究也并不完善，因为他告诉读者“还无法对与假设有关的宏观性中介概念(如同龄群体的非正式集体监督、正式社会控制的模式等)进行直接测度”。他像这样提出了“对未来研究的建议”(RFW，Recommendations for Future Works)。Sampson指出了文献研究现的一处空白(GAP)，并提出了在未来的研究中予以解决的一种方法。这样一处空缺可以在将来的研究中用作ROF来加以探讨，因此它属“待讨论的相关问题”(RPP，Relevant Point to Pursue)。对于读者来说，未来研究中潜在可用的新观点其实就藏在你所读的文中。

　　再来看一个新的例子，Robert Entman(1990)在载于《大众传批判究》中的《现代科族主义和地方电视新闻中的黑人形象》一文中考察了地方新闻怎样既对传统的种族主义观念提出挑战，又为其提供方便。文中的结论部分由三个段落组成。在第一段里，作者总结了当前研究的“研究结果”(ROF)：黑人在镜头中作为犯罪者和受害者出现，会使其看起来给人不祥之感，从而固化其负面的模式化形象;黑人在镜头中展现正面形象，会给人带来种族歧视已不再是严重问题的错误印象。接下来在第二段里，作者解释了为什么在报道涉及黑人时会有这样的新闻悖论。他指出地方新闻之所以会产生这样吊诡的结果，并非出于电视新闻界的恶意企图，而是源于其行业局限，以及该行业的市场驱动和标准化操作行为。他在第二段结尾处指出“那么研究的启示是地方新闻很可能会继续按照此处的假定行事”。第三段Entman写道：

　　(1)确实，黑人在地方新闻中的形象是复杂且富含潜在意义的。(2)这种新闻必须面对各种倾向的观众。(3)对于观众如何感知和加工媒体信息，社会科学家也只有最基本的认识。(4)但是，探索性的研究为以下假设提供了充分的支持，即地方新闻中的黑人形象助长了种族焦虑和种族对立，至少对于白人人口中此类感情倾向最明显的群体而言如此。(5)对接触地方新闻产生的影响进行量化研究，及对大样本的地方和网络新闻进行的广泛的内容分析，是顺理成章地应开展的研究工作。(6)这样的研究将会有助于理解新闻是如何改变或保持主流文化价值观和权力结构的。

　　结论的要旨是地方新闻具有几重意义，正如最后一句所揭示的那样，电视(地方新闻)塑造和维护了文化和权力。在结论部分地方新闻既滋生又揭露种族主义的吊诡方式再次在更大的背景下体现。此外，作者的研究和他的最初假设是一致的。然而他的工作也并不完善。为此他提出了两条“对未来研究的建议”(RFW)：(1)对于接触电视新闻的影响，进行更多的量化研究;(2)使用样本量更大的地方新闻和网络新闻，进行更多的内容分析。尽管这里，作者并没有进行更为详细的讨论，但读者可以看到该结论部分的基本要件是相当完整的：当前研究的更为广泛的意义得以梳理;当前研究的局限性和对未来研究的建议得以陈述。

　　实际上，作者自己可能会有明显的“遗漏点”(MOP，Missed Obvious Point)，这个遗漏点同样能够提供“待讨论的相关问题”(RPP)，因此它可以用作未来论文中的“批评点”(POC，Point of Critique)。例如Sampson梳理出的启示之一就是男性黑人面临着经济剥夺和劳动市场中的边缘化，而这会导致家庭破裂和犯罪现象。Sampson所引用的学者之一Wilson认为，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黑人都因为被隔离在城市中心区内而面临着就业方面的结构性障碍;他还认为男性黑人身上的一些特征使他们对于潜在雇主而言较欠缺吸引力;认为工业衰退城市的去工业化进程中，首当其冲失业的也是黑人。也就是说，黑人男性面临着各种积重难返的不利因素。若读者足够敏锐，他可能会问：“为什么男性黑人面临了经济剥夺和劳动市场中的边缘化?”要想得到一个令人信服且全面的答案，那位读者必须得超出社会学和犯罪学领域去寻求答案，问题的答案似乎暗藏在历史学、传播学等学科中。

　　通过以上两篇文章的梳理，我们已经看到作者怎样通过在结论部分为自己的研究创设与他人研究间的联系，并为自己的“研究结果”(ROF)找到定位，获取意义。其实，就算是发表于最前沿杂志的最具影响力的文章，就算这篇文章出自一位深孚众望的学者之手，普通作者也依旧可以从中找到“批评点”(POC)与“待讨论的相关问题”(RPP)，而这些问题同样也可以成为自己未来论文文献批评的对象。文献批评的进程，其实正是始于阅读行为。我们应学会放缓阅读进程，勾画关键信息，在他人的研究结论中发现文献间的联系，并尝试站在这些研究结论之上，描绘出刻有自己姓名的“学术研究”。